不过他这个儿子始终是烂泥扶不上墙,就算睡软了歌挡的骨头,也换不来他在这内宫的地位,一样是要做奴隶。
是啊,他生下来就是卑躬屈膝,否则绝活不到现在。
当时目送露离进入花溢宫,那扇如獠牙般打开的宫门,赫然出现在眼前时,他还在心里闪过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,就算是未来之主又如何,踏进那里面就代表着不仅仅是脱一层皮那么简单。
可那又如何,很快层级分明的地位之分便在整个内宫传开。
他还想着可怜里面的胞兄如何度过冰冷孤独的十几年,而外面的人已经将他视为低贱的奴仆了。
他先天体质偏弱,肩不能扛,手不能提,别人一根手指头都能将他推倒,然后轰然大笑。
在笑声中,他看到过许多张丑陋的面孔,有鄙夷、有不屑、有嘲讽,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泪光和毫不在意的冷漠。
母亲对他又气又恨,气他是个软包,谁都能捏一下、踢一脚,恨他不懂讨好父亲,得不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。
父亲对他不理不睬,像是没有他这个儿子一样,连笑话都懒得看。
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在这样污泥般的内宫一步步爬到现在的,只有他自己看到了一路蜿蜒的血泪,陪着他走到了这里。
叮叮当当的锁链摩擦声,划破了黑暗的孤寂。
低沉的声音从小院传出来:“你要站到什么时候?这么早给我守孝?”
露离早知道外面有人,不用猜也能猜到是谁,只是他并不想理睬。
可是他没想到弗降尘这么有耐心,就这样一直站着,不言不语,仿佛在静候他主动开口。
他以前觉得人心很容易就能看懂,大多数人所追逐的不过名利二字,权利为首,美色其后。
他开始还觉得都没意思,但现在他倒觉得权利是个好东西,不过比起温香软玉,还是稍逊几筹。
要是空空还在,肯定又要说他疯了。
而且他哪里遇到过温香软玉,明明是又臭又硬的一块大石头。
念及此,他平躺在石床上勾起了嘴角。
此生终是不亏,好歹让他遇到了她,不必要求长长久久,回忆片刻就足够了。
里外两人皆是一默,大约想到了同一人,又不约而同开口。
“她还好吧?”
“还有什么要说?”
露离不免又轻笑一声,摇了摇头,“还有什么可说的,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。”
弗降尘扭过身正对着里面:“不错,这样她才能活。”
活着,到底是幸,还是不幸?
露离其实还没真正想明白,但他要她活着,却并非如弗降尘所说,终其一生被困在这里。
他狡黠一笑,牵动了身上的伤口,不可遏制的疼痛让他浑身打颤,他深吸了几口气,才缓下来,“小尘,你到现在还觉得活着是件好事吗?”
弗降尘眉间有挥不去的阴沉,他冷哼道:“活着好不好不重要,重要的是死了就都没有了。”
他背后的汗水夹杂着血液黏在了衣服上,他只要稍稍一动,便是牵皮扯肉的痛楚,不过这些都不要紧,站在这个庞大暗无天日的深宫,能够活下来,就已经说明他们经历过的痛远比这要多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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